这诗放到春天说倒是极合适的,江南的山灵水秀,配合着桨声欸乃,竟是一幅心旷神怡的画卷,而冬天坐船回京,却看不到这样的诗情画意,岸边都是一片萧瑟,倒是应了那枯藤老树之景。
润璃和李清芬闲坐在船舱里,絮絮的说着话,看着身边的丫鬟们或是绣花或是打络子,两人都举得有无尽的愁丝。
润璃是担心回了京城会失去本来就小得可怜的自由,而且一言一行还得去猜度别人的心思,这样的日子着实可厌。而李清芬却一直反复在思量着母亲临行前说的话:要多讨好苏三太太,要尽量想办法和苏润璘多接触。虽说前者并不难,可后者实在不是一件易事,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做出自家三姐做的那种事情,况且她从小就认识苏润璘,只把他当弟弟看的,而突然的要去转换那个角色,她一时之间也适应不过来。
润璃偷眼望了望身边的李清芬,开船已经一天了,她眼角眉梢的那抹轻愁一直若有若无,从来就没有消褪过,而且她那模样,一看就是满腹心事。
“葱翠,你跟我出去下。”润璃向葱翠招了招手。
葱翠早就闷得不行,见自家姑娘愿意带自己出舱透透气,满心欢喜的爬了起来,趿拉着鞋子跟着润璃走了出去。
“葱翠,你可听玉蝉玉坠说起高府发生事情没有?我怎么就觉得清芬神色不怎么好,老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呢?”润璃带着葱翠站在后舱外面的甲板上,看着暗流的江水,心中满是疑惑。
“姑娘,我也觉察是这样,等会你们中午去下面船舱用饭的时候,我和黛青套套她们的口风儿看看。”
“嗯。”润璃点点头,叹了口气。
李清芬是她在大周朝最亲密的朋友了,她真希望她一切都要顺顺利利的。
午饭时分,润璃带着嫣红绒黄和李清芬一起去下面的船舱,刚一进门,就遇到了苏润璘和许仁知。
“妹妹怎么才下来?”苏润璘愉快的说:“母亲都准备叫我去催你了。”
“我今天早晨起来有点头晕,复着去歇息了,方才起身呢。”润璃嘻嘻一笑:“你们先用饭便是,何必等我。”
“怎么样?可好些了?”苏润璘关心的看着润璃。
“好了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的医术,哪有自己都治不好的道理。”润璃拉着李清芬的手往里面走:“大家都在等我们?”
“可不是嘛。”苏润璘也拉了拉许仁知的衣袖:“表兄,我们进去罢。”
许仁知“啊”了一声,仿佛神游天外被人拉回现实一般:“走罢。”
润璃身后的李清芬,却是红了一张脸。
自从七月七日那次在含芳小筑附近遇到了许仁知,心里就有了个模糊的影子,不料今日却碰上了,那个影子突然就明晰起来,让她心里一阵慌乱,但是转念想到母亲的话,李清芬又难过起来。
食不知味的跟着苏府诸人吃过午饭,李清芬撇下润璃,道了声“叨扰”就先去上面船舱了,苏三太太看着那高挑的背影,有点奇怪:“璃儿,清芬这丫头可也是晕船?”
“嗯,清芬有些不舒服。”润璃心里补充,可能是有糟心事儿不舒服,不是晕船的问题。
许仁知听到苏家母女提到李清芬的名字,心里突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刚刚冷眼瞧着这位李姑娘,似乎有心事,是不是觉得搭着苏家的船只回去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他自嘲的摇了摇头,其实自己和她原来是一路人啊。
吃过饭,许仁知走到上面船舱的甲板上,看着一江清水滔滔不绝,疾风扑面时,那江水便破开了一条白浪,绵绵延延的往远方去了,岸边的民居稀稀落落的耸立在萧瑟的冬景里,倒有几分水墨画的意境。
正在神思恍惚,突然耳边传来一丝轻微的叹息。
听着声音是女子的叹息。是谁?苏家的表妹还是李家那位姑娘?许仁知不免好奇的挪动了下脚步,想看看是谁在那边。
甲板上有一个女子匆匆忙忙进了后舱,许是听到他的脚步声想要回避,看那穿着打扮,却是和润璃表妹一起的李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