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沈佳乐的话,林振华的第一个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不想烧电焊这样一句话,可以出在任何人的口中,但绝对不应该出在沈佳乐口中。谁不知道沈佳乐是一个电焊痴,从小就喜欢电焊,电焊几乎就是她的第二生命。她怎么会突然说出不想烧电焊这样的话呢?
“你说你不想烧电焊了?”林振华惊讶地问道,“为什么?”
沈佳乐用自责的口吻说道:“建波出事以后,我想了很久。建波走到这一步,都怪我太任姓了。我一心想烧电焊,总是借故往浔阳跑,他心里肯定有想法的。如果我不这么任姓,好好地呆在家里,他可能就不会这样了。”
“佳乐,你说什么呢!”杨欣埋怨道,“金建波走到这一步,是他自己没有原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佳乐摇摇头,沉默不语,不知是觉得不好解释,还是不想提这件伤心事。
林振华也无语了,沈佳乐的这个解释,别人听起来会觉得很荒唐,但林振华多少能够猜到一些沈佳乐的心思,觉得她这样想,也是非常正常的。
上次来石化机拉走那些电焊机时,林振华看到沈佳乐的黯然,便知道在这个问题上沈佳乐和金建波是有矛盾的。这两年,沈佳乐为了能够有一个烧电焊的机会,总是借故往浔阳跑,心里肯定会对金建波有所歉疚。此时突然传出金建波贪污受贿的消息,带着歉疚之意的沈佳乐,自然就会把责任归到自己的头上了。
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不同的人,一类人在出了事情之后喜欢把责任归于他人,另一类人则恰恰相反,总是要想一想自己是否有过失。沈佳乐无疑就属于后一种人,当家人遭遇一些什么事情的时候,她首先的反应,就是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甚至于会觉得是否自己冒犯了什么,以至于给家人带来了灾祸。
这是沈佳乐的心结,要想靠三言两语去解开是不容易的。林振华本身也不是那种非常擅长做思想工作的人,他找不出什么大道理能够让沈佳乐放下包袱,重新拿起焊枪。
“沈佳乐,你不想再烧电焊,也无所谓。我们公司现在还非常缺少人手的,实在不行,你到我们资料室去,帮着做些曰文资料的翻译,你看好不好?你的曰语,还是很不错的。”林振华采取了一套迂回战术。他想,只要能够把沈佳乐招到公司去,她迟早会耐不住寂寞,重艹旧业的。即使她真的一蹶不振,从此不再做电焊工,相信以她的工作态度,做其他工作也会做得很好的。
“佳乐,小华说得对,你就跟我们去浔阳吧。要不,我跟小华说说,你到生产科和我搭个伴好不好?”杨欣热心地出着主意。看到沈佳乐现在的窘境,杨欣是真心实意地想帮她一把。
沈佳乐有些犹豫,她不是那种会耿着脖子说饿死不食嗟来之食的人,更何况林振华和杨欣的邀请,完全是好意,她不能不领这个情。
“可是,我如果走了,我爸妈这边,连个帮手都没有了。”沈佳乐说道。
林振华道:“我听韦处长说过,你父亲,也就是沈彪师傅,是当年石化机最好的冷作工,我们现在正缺这方面的老师傅呢。如果他愿意去我们公司的话,我们也非常欢迎。”
冷作工也叫铆工,在工厂里有时候被称为“铁裁缝”,其工作任务是把金属件连接在一起。在容器车间里,冷作工是整个构件施工的指挥者,他要负责按图纸放样、下料,也就是把钢板、角钢等裁成指定的尺寸和形状,然后再指挥其他工种进行安装。
冷作工要精通识图和制图知识,能够从一个构件的外观去制作其展开图,计算所需要使用的材料长度。他还要能够熟练地使用剪板机、卷板机、气割机、电焊机等设备,能够进行铆接、螺纹连接等。
对于冷作工而言,经验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又有“铆工要老,焊工要小”的说法。沈佳乐的父亲就是一个老冷作工,虽然不一定能够算得上是石化机最好的冷作工,但经验方面应当是足够的。汉华重工现在正在做锡雅的炼油厂项目,非常需要几个有做石化设备经验的冷作工来组织大型容器的生产。
听到林振华的话,沈佳乐摇摇头道:“我爸爸这两年腰不好,恐怕已经做不动了。再说,他已经50多岁了,再过几年就要退休了,他肯定也不想再折腾了。”
“可是,你年纪轻轻,总不能在这里守着你爸妈一辈子吧?”林振华道,“老沈师傅的事情,我们回头再说,你至少是可以跟我们去浔阳的。你如果不做电焊,做其他工作也可以,只是工资可能会低一些,大概150块钱左右吧。你也知道的,我们汉华重工的奖金比较高,一年下来,好的话可以拿到1000多块钱的资金,你爸妈就完全没有必要再开饭馆了呀。”
“林振华,我听人说,你们汉华重工有可能兼并我们江实电,是不是这样?”沈佳乐没有直接答应林振华的邀请,反而突然问起了一个敏感的话题。
林振华迟疑了一会,摇了摇头,说道:“这个问题,现在还不好说。江实电这几年折腾得太厉害了,积重难返,我们也要再考虑一下才能决定是不是要接这个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