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时,忆起来时看到的那个神秘男子,宋清欢终究觉得有几分心神不宁,想了想,唤来大堂中跑腿的小二,“方才坐在那里的那个带斗笠的男子,你可还记得?”
小二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
“他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点了什么?”宋清欢连声问道。
小二看她一眼,嘻嘻笑道,“客官,事关小店客人的隐私……”话还未完,宋清欢便将一块碎银往他手中一塞。
小二掂了掂,乐开了花,将银子收入袖中,朝宋清欢笑得谄媚,“回客官的话,小的记得那位客官大概是半个时辰前来的,来了后就一言不发地坐在角落,只点了一壶秋露白,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
“他可有与什么人交谈?”
小二仔细想了想,摇头,“不曾,那位客官是独自来的,也未同任何人有过交谈。”
”知道了,你去忙吧。”
“好咧,客官您慢走。”小二将手中方巾往肩头一搭,又忙碌着招呼客人去了。
宋清欢出了千盏阁。
不远处候着的云歌见她出来了,忙赶了马车过来。
宋清欢朝她一颔首,很快上了车。
云歌一扬马鞭,马车飞快朝皇宫驶去。
街旁客栈二楼,有一窗户半掩,其后站一素衣男子,嘴角笑意微现,一双清泠的眸子,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露出皎然兴味。
此人,正是方才千盏阁中那位神秘男子。此时他已摘去头上斗笠,长长墨发散于身后,说不出的飘然清贵。
窗户很快被合上,有淡淡的戏谑语气飘来,“有意思……”那语气轻如羽毛,很快随风消散,淹没在街头巷尾的吵闹喧嚣声中。
*
七月十八,宜出行。天高云阔,气候宜人。
三国使团浩浩荡荡从四方馆出发,长长车队一路排出了十锦巷,往城门而去。
城门处,聿帝亲率三位皇子已早早在等候。
宋清羽的车辇也停在一旁,华贵大气,身后宫女内侍,行礼辎重,排了长长一排,排场极为浩大,无不彰显着泱泱大国的气概和底蕴。
凉国使团来时亦带了许多求娶之礼,此番聿国所备嫁妆,亦不过是礼尚往来,关系着两国颜面,自马虎不得。
见三国使团车队渐近,聿帝朝太子宋琰看一眼,宋琰会意,打马迎了上去。
很快,车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苏镜辞、沈初寒和木书杰并凉国使团的副将四人,则同宋琰一道,骑马行到聿帝面前亲自告别
互相见过礼,聿帝开口,“此去各国,路途遥远,还请诸位保重,也替朕问候你们的国君问好。”
“当然,多谢皇上美意!”几人纷纷应了,谢过聿帝的好意。
“吉时快到了,诸位启程吧。”聿帝看一眼渐出的日头,挥手送别众人。
宸国打头,昭国紧随其后,最后才是凉国,各国使团的车队一一从聿帝面前经过。沈初寒看一眼停在一旁的宋清羽车辇,朝聿帝微一点头,“皇上,安阳帝姬也可以出发了。”
聿帝“嗯”一声,示意三位皇子上前通知宋清羽。
宋清羽的马车车帘被掀开,她微微探出头,同宋懿、宋琰、宋暄三人说了几句什么,很快又放下了帘子,眼角微有泪光闪烁。帘子隔绝掉视线的前一秒,她似乎抬了头,朝聿帝处一望,只很快收回目光,只余锦缎车帘微微晃动着。
很快,宋清羽的车辇也加入了凉国使团的车队中,随着众人,出城门,渐渐远去,最终化作黑点消失在聿帝的视线里。
马车出了城门,驶入城郊,渐渐颠簸起来。坐在马车中的宋清羽挑开车帘,看着身后的城池逐渐变小,眼角的泪滴,终于簌簌掉了下来,眼露狠厉之色。
这座城里欠了我的人,我一定会讨回来的!
抬手抹去脸上的泪花,狠狠摔了帘子,再未回头。
天色突然就阴了下来,簌簌清风,拂面而来。
另一厢,站在城门处的聿帝目送着车队远去,眸色一暗,垂了头,终究是沉沉开了口,心不在焉地吩咐一旁的三位皇子,“走吧,回宫。”
“聿帝慢走。”耳旁响起清冷之声。
聿帝微惊,这才意识到沈初寒还在一旁,定了定神,扯出一抹笑意,点头应了,“这些日子有劳沈相了。”微顿,有些尴尬道,“使团遇刺一事,大理寺已查到了江湖上一个神秘的杀手组织无痕宫身上,待大理寺卿整理好所得线索之后,朕再请沈相入宫与你详细说明。”
凉国使团已走,沈初寒还留在此的原因便是为了等一个结果,既然两人碰了面,就不好绕过此话题。虽然大理寺调查进度慢,但好歹有了几分实质性的进展,不至于一筹莫展。
只是,朝堂之事一旦牵扯上江湖,就愈加难查起来,若要等到真相水落石出的那天,怕是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眼下也只能先将查到的消息告诉沈初寒,以期能安他的心。
出乎意料的是,沈初寒模样并不显得急切,略一颔首,“有劳聿帝了。”说完这五个字,便再不多话。
聿帝讨了个没趣,又不想再就此话题继续谈下去,匆匆告辞,回了宫中。
待聿帝的车辇也消失在远方,原本热闹熙攘的城门顿时冷清下来。
原本避在一旁的慕白走上前,看着聿帝远去的方向道,“公子,他们既已查到了无痕宫身上,会不会很快查到那人?”
“无痕宫之所以为无痕宫,就是因为他们派出的杀手行事干净利落,从不留一丝痕迹。单凭聿国大理寺那几人,还没有这种本事。”沈初寒语气清冷。
“凉帝那边,派人来催了。”
“让他催。”沈初寒不以为意。
“那……可需回信?”
“不必,我已让使团带了封信给他,等过些日子使团回了凉都,他自会安稳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