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轻轻一瞥,见苏娆已回到了席位上,原本伺候在侧的红袖果然不见了。
宋清欢不动声色地垂眸,脑中飞快地运转起来。
宸帝,苏妍,斟酒,春风露……
脑中有什么猜想隐隐飘过,却快得让她来不及抓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苏娆的这个计划,绝不是什么好事。她素来是睚眦必较的性子,苏妍今日抢了她的风头,她如何会甘心?定会想方设法将这一局掰回来。
但不管如何,自己只需按兵不动,暗中观察,待到合适的时机再出手,坐收渔翁之利!
主意打定,眉头微舒。
这时,苏镜辞微微转头看来,睨她一眼,语声淡淡,似带了一丝不满,“怎的去了这么久?”
宋清欢心中低低咒骂一句,上个恭房他还要管三管四?面上只装出一副惶恐的神情,怯怯道,“奴婢……奴婢……”
“罢了罢了。”见她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苏镜辞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酒杯一推,“给本皇子满上。”
宋清欢怯怯应一声,笨拙地提起酒壶,替苏镜辞抖抖索索地斟满了一杯酒,只是那动作实在算不得娴熟,差一点就将酒水给洒了出来。
苏镜辞不耐地皱了皱眉。
原本还觉得这小宫女有几分灵气,现在看来,怎的如此上不得台面?不过是斟个酒,一晚上斟了这么多次,还这般不熟练?
宋清欢敏感地捕捉到苏镜辞面上不悦,眼眸一垂,掩下眸底喜色。
季流云的人皮面具巧夺天工,她有信心不会被苏镜辞看出容貌上的端倪。那么他之所以对自己产生了兴趣,很有可能是那一瞬间的熟悉感。
要想打破这种熟悉感,只需孜孜不倦地扮演一个粗手笨脚刚入宫的小宫女形象便是。
坚持到现在,果然收到了成效。
一旦苏镜辞对自己失了兴趣,就算她除夕宴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他也定然不会追究下去。
果然,苏镜辞没有再看她,阴沉着脸色,兀自独饮。眸光虽落在场中的歌舞伎身上,神情却有些放空,并没有在认真观赏歌舞。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焦躁。将酒盏重重往几上一放,萌生了些提前退场的心思。
一旁的苏风铭本来在津津有味地观赏着歌舞,忽然听到这重重的一声,顿时唬了一跳,诧异地转头望去。
“三哥,你怎么了?”他不解道,“可是这歌舞不合你的心意?”
“没什么意思。”苏镜辞一脸百无聊赖,“我想先回宫了。”
“三哥……”苏风铭看一眼上首酒兴正酣的宸帝,劝阻道,“今儿是除夕宴,你这会就走了到底不好,父皇会怎么想?”说着,朝贤妃微微一呶嘴,“你别忘了,一堆人等着抓你的小辫子呢,你可别给他们留下什么把柄来。”
虽然立苏镜辞为太子的提议被朝臣否决了,但宸帝对锦妃的心一日不死,苏镜辞就有再度上位的可能,所以在贤妃和苏景烁眼中,他自然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苏镜辞心知他说的是事实,无奈,“那我出去走一圈,待会便进来。”
说着,朝苏风铭点点头,起身出了映月殿。
宋清欢微一瞟他,很快转回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苏妍身上。
苏娆到底想打苏妍的什么主意呢?
恰好此时,苏妍也状似不经意地望来,看向宋清欢的目光中疑窦重重,带上了几分审视。
她果然对自己起了疑心!
不过,苏妍这条线她已不打算用,不管她心中怎么想,都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了。面上只无奈一笑,露出几分迫不得已的神情。
怕苏娆起疑心,苏妍不敢多看,再次转回了目光。
此时,苏镜辞已经出了映月殿,下了台阶,在不远处立定,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
又是一年除夕夜。
他却依旧如此形单影只,孤独一人。也不知母妃究竟去了何处,现在又是否安好?想到锦妃,眉间神情愈发暗淡。
他想,他这一辈子,大概都没有办法再见到母妃了罢。
心头不由涌上一缕酸涩。
忽的,眼角余光似瞧见不远处有黑影一闪。
他神情微凛,瞪大了目光朝那处看去,却只见树影憧憧,月色撩人,并无什么黑影。
自嘲地笑笑,看来自己当真是喝多了酒,还是先入殿老老实实等着宫宴散吧。
这么一想,转身又进了映月殿。
宋清欢一抬头,正好见到苏镜辞进殿,脑中灵光一闪,想出条脱身的计策来。
见苏镜辞走近了,她怯怯朝他一礼,伸手拿起酒壶,作势就要替他斟酒。
苏镜辞看她一眼,没有出声,不想,宋清欢假意被他看得心中一慌,手一抖,那酒壶中的酒就对着苏镜辞泼了过去。
苏镜辞眼疾手快拿手一挡,宽大的袖袍倒是挡掉了大部分酒水,然而还是有几滴溅到了他的脸上。
他脸色一沉,怒目看向宋清欢,压低声音骂一句,“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宋清欢心中无波无澜,面上却愈加惶恐,作势就拿袖子替他去擦。
“下去!”苏镜辞本就心情不好,一把拂开了她的手,怒气沉沉。
宋清欢心中一喜,忙低头哈腰对苏镜辞道着歉,这才假意慌张惶恐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