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羽宫中只住了周修容一个主子。
阿妤二人跟着封煜走出来时, 沈贵嫔已经被扶进了偏殿,阿妤略微低头,就看见了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的血迹。
印在青石砖上, 显得格外暗沉, 似要浸入地面一般。
阿妤脸色微变, 担忧地看向前方的男人,却是抿紧了唇没说话。
过犹不及,她该说的都说了, 再过多说未免有些显得假惺惺。
封煜脸色铁青地看向那处血迹,眸底格外阴沉,不过须臾, 他出现在偏殿门口。
刚走近,沈贵嫔压抑的疼痛声就隐隐传来,叫人心底生出几分不安。
看见他, 众人有些意外,又有些意料之中,忙松了口气, 给他让开道。
天色已暗, 偏殿内点了烛火, 满室通明。
阿妤跟在封煜身后走进来,抬眼就看见沈贵嫔满头大汗的模样, 她脸色煞白, 紧紧攥着锦被,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 疼得几乎蜷缩在一起, 说不出的狼狈。
只消一眼, 阿妤就轻掩唇, 后退了几步,似不忍心地偏开头。
封煜闭了闭眼,压着情绪说:“她怎么样?”
皇后轻摇头,叹了口气,见他脸色不好看,迟疑地劝解道:“太医尚未诊断出来,皇嗣深得皇上庇护,必定会没事的。”
深得他庇护?
封煜心底冷嗤,真不知皇后这话是真心还是讽刺。
他只淡漠地看了她眼,刚欲说话,就听见传来急忙传进一声:“太后娘娘驾到!”
封煜一顿,众人就见太后被张嬷嬷扶着走进来,刚看见沈贵嫔的模样,就捏着佛珠叹了几声“阿弥陀佛”,随后,她受不住地捂住胸口。
众人微惊,封煜更是脸色大变:“母后——”
太后抬手止住他,头额作疼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地,沈贵嫔怎会出事!”
封煜哑声,见太后生了怒,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最终还是杨德低头将此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越听,太后眉头拧得越紧,最终头疼地看向封煜:
“皇上!她还怀着皇嗣,你就任由她跪着?”
封煜原还觉得自己不妥,但听见太后的话,他忽然冷静下来,对着皇嗣一说也生了厌烦:
“若非仗着皇嗣,她敢这般大胆?”
他说了句诛心的话:“连自己腹中胎儿都不看重的人,也配诞下皇室子嗣?”
背后,沈贵嫔被他的话刺激到,咬牙忍着的疼顿时泄出声,她瞪大了眸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那薄情的身影。
太后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愣了好一会儿,敛下替沈贵嫔说情的心思。
若是她说,能诞下皇嗣,那就都是好的。
可惜,这后宫不是她的,谁好谁坏,她说得不算。
不过沈贵嫔再怎么样,那还不是他亲自选的,这时候倒是说人家不配了?
太后暗自瞪了他眼,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她了解她的孩子,能不顾及皇嗣说出这样的话来,必定是沈贵嫔惹了他的厌烦。
倒是皇后浅淡垂眸,对皇上薄凉的性情毫不意外。
爱欲让其生,恨欲让其死,本就是皇家。
但经皇上今日这一番话,沈贵嫔失宠是铁板钉钉的事了,没见四周的人,看向沈贵嫔的眼神都不对了吗?
就算她今日侥幸保下她腹中胎儿,在这后宫没了皇上护着,想护住这皇嗣又哪是容易的事?
可皇后没提醒的意思,后宫安静,她乐得安稳,后宫生乱,她也乐于看戏。
床榻前是有扇水墨屏风的,隔开众人望向沈贵嫔的视线,沈贵嫔只觉得身下阵阵疼,似是有什么滑落,她后悔莫及地想要挽回,可在听见男人薄情的话时,忽地失了力气,颇有些心死如灰。
阿妤和周修容对视一眼,默默敛眉垂首,这般的对话,终归是没她们插口的份的。
就算往日太后看似甚是疼爱她们,但谁能相信她表现出来的模样呢?
能最终坐在太后位置上的人,阿妤她们从来都不敢小瞧她。
似隔了好半晌,又似只是一会儿,太医终于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低头说: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沈贵嫔她、她……情况恐不容乐观……沈贵嫔情绪过于激动,微臣即使施了针,也没法子叫其腹中胎迹安稳……”
其实他没说全,不只是情绪激动,沈贵嫔早就动了胎气,后又跪了许久,就算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这般折腾。
太后紧拧眉,想来慈祥的话音多了分冷意:“不管如何,你们给哀家定要保住皇嗣!”
太医为难,腰越发躬低了些,沉重地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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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妤最终回到娴韵宫时,只觉天都快亮了。
几位太医合力,才勉强将沈贵嫔腹中的胎儿保下,太后似松了口气,又关心了几句小公主,方才离去。
在太后离开后,阿妤等人才被允许离开。
外间的雨水下了近一夜,不仅没消停,反而越来越大,似添了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阿妤无力地倒在床榻上,去回想今日的事,虽一知半解,但她确信沈贵嫔一事必定是周修容出的手。
可阿妤不知晓,周修容为何要这么做?
阿妤没想多久,刚躺倒床榻上,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她只觉得自己刚睡着,就忽地被周琪匆匆吵醒,阿妤撑着身子,不过一个时辰的睡眠,叫她整个人都不清醒,昏昏沉沉地倚在床榻上,迷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