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轮到工部侍郎开口。
“倒是你们之前押运粮草时压坏官道的事儿我们尚书已经提了多次,你们迟迟不肯拨银子修缮,总不能叫我们这些不掌钱银的穷鬼自己想招儿吧?若是过两天定北候再催你们补齐前线的粮草,没有官道走,可别找我们的麻烦。”
“那是我们不拨银子吗?”户部侍郎急得瞪红了眼睛,“要不要给你瞧瞧户部的账本?你问问兵部尚书,北境大营里是多少人?一季的口粮已经把国库的家底儿都给掏空了!”
“皇上。”
眼见着手下的都快要打起来了,户部尚书才终于发了话。
“去年江南又闹了水患,粮食大面积减产。那可是我们整个隗明的粮仓啊!”
户部尚书比起那几个侍郎毕竟老练奸猾许多,满堂都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只有他字字句句言辞恳切。
“连年征战,所有的银子都紧着前线,我们勒紧裤腰带不打紧,可江南的河堤若是再不修缮,眼见就又要到雨季了。今年若是再闹水患,户部真是一个子儿的赈灾款都拿不出了啊!”
户部尚书言语间已然是涕泪纵横。
“眼下户部的粮仓已是十室九空,这仗若还打不完,明年全隗明的百姓可都要陪着定北候饿肚子了。皇上,您就是要了臣这颗项上人头,臣也是拿不出银子了……”
“是啊,皇上,户部尚书这话在理。”
兵部尚书也是行礼上前。
“去年江南的水患,灾民险些暴/乱,兵部紧急调派人手镇压,可说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今年若是再闹饥荒,只怕寻常的府兵便要震不住了。届时若是要再遣兵将大举开拔,这人手要去哪里寻?现下除了拱卫隗都的神策营,四境精兵皆在北境,边防空虚,实在也是个隐患。”
“兵部尚书所言在理。”户部尚书立马接过话茬,“就算真能临时集结起一支队伍,这大军开拔,又是一笔不菲的花销……”
齐钺早前在隗都之时曾言,朝堂之上的波谲云诡丝毫不亚于北境前线的阵前厮杀。
此刻大殿之上一群各怀鬼胎的牛鬼蛇神射出的暗箭当真锋利得过北夷弯刀客手中森然的玄铁弯刀。
隗文帝斜靠在龙椅之上,他手肘撑着龙椅的把手,托着他好似重逾千斤的脑袋。
大殿之上人声鼎沸,一群读书人吵起架来也除了用词文雅些,阴阳怪气的态度和升高八度的语调丝毫不见得比市井泼妇含蓄多少。
早朝的大殿一点不比隗都城的早市安静多少。
各方势力连尚书这样的级别都下场了,也吵不出个结果。
隗文帝垂眸不言,自是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拔龙须,所有眼神便渐渐聚拢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大人身上。
“相国大人?”右谏议大夫最先开了口,“‘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原是我等的本分,现下朝中同僚争执不下,还要请相国大人从中斡旋才是。”
林怀济虽是忧心着林诗懿的事儿,但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在这个节骨眼上上早朝,心中就是装着天大的事儿也是带着耳朵来的。
殿前纷扰他不是听不见,只是他的身份敏感,只怕是说多错多。
若要替齐钺分辩,日后定脱不了结党营私之嫌;若要顺着众人朝齐钺插刀子,又只怕是早晚连累了宝贝女儿。
堂上逐渐阒声,所有眼睛都望着林怀济。
这右谏议大夫一席话看似说得大方得体,实是把林怀济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这边厢林怀济刚要张口,堂前高坐之上却响起了另一个威严的声音。
“朕瞧着秦爱卿今日倒是安静,不若你来说上两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时间线将切回齐钺昏迷后。点击领取一只北境大营内处变不惊的女主噢~
灞桥别君重折柳,西出阳关无故人。灞桥是古人送别的意象。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出自《渭城曲》【作者】王维·唐
第27章 两世怨偶终生别
北境大营, 将军营帐。
近卫们几乎全员到齐,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将军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云压城城欲摧。
齐钺已经昏迷了两天。
“给荆望的信, 可送出去了?”煎药的小炉已经搬进了帐子里,林诗懿一手摇着蒲扇抬头问道。
卫达点点头, “都已照夫人的吩咐办妥。”
齐钺重伤昏迷前, 最后的吩咐便是要召回荆望。
可现下群龙无首的北境大营,前有环伺的虎狼, 后有盘旋的秃鹰;虎狼等着咬断猎物的喉管,秃鹰盼着可以坐收渔人之利。
主帅重伤昏迷的消息哪怕只是泄露出去半个字, 对整个北境大营来说都可能是灭顶之灾。
林诗懿不得不防。
“药丸的事儿呢?”林诗懿手中动作未停, 低头仔细地盯着炉火,“也都吩咐下去了?”
“是。”卫达恭顺颔首。
齐钺醒来之前,林诗懿需得准备好她去丹城之后要分发给百姓的药物。
北夷人的土地种不出中原人的草药, 他们不善用毒, 亦不善用药;他们连袭营都只是直奔粮仓, 想来对药物根本毫无重视。
林诗懿料想,丹城的药物库存都是战前丹城自身的储备, 数量定然有限。
一旦黄曲之毒大规模爆发,救命的草药便会价比黄金, 北夷人不可能舍得分发给丹城的普通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