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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一代帝王渐迟暮

巍巍宫墙瓦, 曲曲回阆苑。一叶堕金井,秋色满蟾宫。

齐钺走在皇宫的甬道上, 想起小时候的情景。

他在很小时便入过宫,那时还有齐重北和两位兄长。他拉着哥哥们的手, 跟着进宫参加皇帝的赐宴, 在同样的一条甬道上,当年的他走得蹦蹦跳跳的。

齐重北很严厉, 会板着脸斥责他没有规矩;齐锏却总是最宠他,为了怕他犯错, 会把他抱在怀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 皇宫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变的只有那个走在路上的孩子。

“哟!王爷来了!”宫里管事的公公侯在殿外,见着齐钺立马堆笑行礼, “奴才请王爷安。”

“公公抬举了。”齐钺抬手免了对方的礼数, “封王之礼未成, 哪儿来的王爷。”

“嗐——这诏书都下了,还不是早晚的事儿!”能在御前做大太监的人惯会的便是察言观色, 齐钺既然不喜,他也不会继续这个话题, “圣上候着了, 侯爷里面请。”

齐钺使了个眼色叫后面的人跟上,一旁的太监却尴尬地止了步。

他回头打量了一眼那太监,没有言语。

“这……蒙圣上垂怜,侯爷可佩剑于御前自有行走。”太监说着眼神飘向齐钺的身后, “可旁人……”

齐钺并没有多言语,跟身后的卫达打了个眼色便抬脚走进了正殿。

早朝下了有一阵了,文武百官这会都该出了宫门了,齐钺走进空落落的大殿,能听见靴底碾过地上大理石地砖的回声。

“齐卿来了?”

倒是隗文帝先开了口,齐钺上前,标标准准见了个武将的礼。

“起来说话。”隗文帝摆摆手,“你回隗都后身子不好,朕想教你好好养着便没有传召,也免了早朝;好些日子没见啦——”

隗文帝又招了招手,“上前来,教朕瞧瞧。”

“蒙圣上挂心。”齐钺上前两步,“齐钺惭愧。”

隗文帝伸手,身边眼尖的老太监就立马上前,扶着他缓缓走下龙坐。

齐钺躬身站着没有抬头,他余光打量到隗文帝来到自己身前,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感受到对方的苍老。

有时候人的苍老不在弯曲的脊背和难展的皱纹里,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日暮西沉的气息。

“当初,你跟着齐重北进宫赴宴的时候,刚这么高——”隗文帝伸手比了比自己腿根的位子,“那时候齐锏抱着你,朕也抱过你。还记得吗?”

“臣彼时年幼,映像不深了。”齐钺答得恭谨,却没有说实话。

那时的隗文帝四十来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目光如炬,声如洪钟,连抱着自己的双臂都格外有力;远非今日这般迟暮的景象。

时移世易,隗文帝老了,那时陪在他身边的父兄也不在了。

天真的稚子已经长大,齐钺不愿再话当年。

“你不记得了,朕却记得很清楚。诶——”隗文帝的叹息带着深深的无力,“那会你可真粘齐锏啊,朕一抱你,你便要哭鼻子。”

“没想到啊……当年趴在齐锏怀里嗷嗷哭的毛头小子,一转眼,都已经比朕高出一个头了。”隗文帝拍了拍齐钺的肩,“你很好,一方将帅,可安国家。好。可是,朕,老了。”

齐钺这时候抬头,才看清隗文帝微微佝偻的脊背,一代帝王真的已经不再年轻。

他抱拳行礼,“圣上龙体康健,才是隗明四境万民之福。”

“嗯。”隗文帝由老太监搀扶着重新坐回龙椅之上,“这人啊,年岁大了便总爱琢磨以前的事儿,齐卿也不必往心里去。”

他没有再等齐钺答话,他知道齐钺也说不出什么太好听的话来。若是想听恭维的话,尤敬之之流能比齐钺说得强上百倍,但他也早就听腻了。

“你在折子上说了北境军粮案的始末,但也只说了个大概;朕瞧着蹊跷,今日下了早朝便把相关的人都留在了偏殿暖阁里,你是想要张品殊单独同朕交代,还是把大伙儿都召来?”

“齐钺事无不可对人言。”齐钺躬身行礼,“但凭圣上决断。”

“嗯。”隗文帝从鼻孔里挤出点声音算是应下了,转头吩咐老太监,“都叫来罢,和那个张品殊一道。”

林怀济领着六部重臣进了大殿,遥遥向隗文帝行礼,隗文帝靠在龙椅上没有睁眼,挥挥手便算是应了。

直到卫达拎着张品殊“嗯嗯啊啊”的进殿,隗文帝才微微张开点眼缝。

“就是他?”隗文帝皱着眉头,对张品殊这样品阶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张品殊浑身绑满了绳子,缠得活像个粽子,一路被卫达拎着进了大殿,这会还被蒙着眼睛堵着嘴巴。可他耳朵还在,听出了隗文帝的声音,便开始不要命的挣扎和呜咽。

齐钺回身点了点头,示意卫达将人解开。

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时都在张品殊身上,没人注意到一脑门子汗的尤敬之往人群后面挪了挪。

卫达还没完全把人解开,只卸掉了张品殊蒙眼的黑布和塞在嘴里的破布,张品殊就忙不迭地往御前凑。

他的手脚还捆着,挣扎间跪起身子,一个劲儿的磕头。

“圣上!圣上救我!”他大着舌头的喊叫声配着额头撞地的声音,听得人脊背生寒。

隗文帝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一旁的老太监立刻心领神会,“大胆!这儿可是御前,你当是什么乡下地方?这副仪态有辱圣听,拖下去——”

门口站着神策营的近卫,闻言面无表情的上前拖着人就要走。

隗文帝抬了抬手,“现在能说清楚话了吗?”

神策营近卫松了手,张品殊马上挣扎着往回爬,嘴里不停的念叨着:“罪臣该死……罪臣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