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爱军叼着一根烟,看着袁宁染着笑的眉眼。有什么好高兴的?
袁宁似乎看懂了他眼底的疑惑,笑意更浓。他缓声说:“大家都觉得他会心怀恶意的人其实没有恶意,反而还是很不错的人,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
符爱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欺善怕恶而已,值得高兴吗?
要是来的不是袁宁这样的硬茬,那些家伙会容得下?
袁宁也没多说,符爱军的一些偏见扎得很深,想要它们统统拔-出来并不容易。
符爱军一个人在这穷县城一待就是十几年,什么都不愿做却又把县城里的情况由里到外摸得清清楚楚——足以证明他是一个顽固却又执拗的人。
想要改变他的想法不能急,得慢慢来。
既然与郭劲秋达成了一致,袁宁加快了动作,找了人手去李家坳清整旧房子、加盖研究基地,让项目组尽快入驻。这方面袁宁手底下有很多专业人士,只花了两三周,李家坳那些土土的泥砖房就变了个样,变得规整而漂亮。其实也没怎么大改,只是给各家检查了一下有没有安全隐患,然后给各家的外墙刷上统一的暖色调。
涂料都是濮满他们闲着没事自己弄的,拉着小孩们一起刷。原本灰扑扑的旧房子,里里外外涂上颜色之后瞬间焕然一新,小孩子都高兴地绕着房子跑来跑去,都觉得自己家好看得不得了。
濮满他们现在是暑假,也不去别的地方,就待在李家坳陪孩子们玩耍,偶尔陪村里的老人们坐在村口闲聊,了解李家坳的过去。
许多有血有肉的设计往往会依托于现实,将现实里的一切放大无数倍呈现在其他人面前,让人清晰地感受它带来的震撼。既然决定要在废矿这个主题上做文章,自然得将这个主题底下潜藏着的东西深挖出来。
当然,在这一刻濮满他们暂时还没想那么深远,他们只不过是按照袁宁的安排陪伴一下村里孤零零的老人和小孩。
濮满每晚都会对自己的设计稿进行修改。
眼看研究基地已经开始动工了,需要的设备也陆陆续续下了订单,濮满辗转反侧,带着改了无数回的设计稿去县里找袁宁。
袁宁正在安排怀树村的开发事宜,见濮满来了,拉着濮满一起去食堂吃饭。食堂的饭菜不算特别好,但用料不错,分量也足,袁宁吃得很满足。
察觉濮满心事重重,袁宁把食物解决完了,擦干净嘴巴,才笑着说:“是不是觉得设计稿定不下来。”
濮满惊了一下,点了点头。他说:“我总觉得还不够好。李家坳的情况我已经了解得差不多了,但还是觉得缺点什么。”
袁宁说:“这是好事,人就是要不满足、不知足才会有进步。”他拍拍濮满的肩膀,“既然你觉得还不够,接下来就和我一起去别的地方看看。”
濮满点头答应。
袁宁手里的事基本安排完了,带着濮满到一个村一个村地走。天底下的幸福大不相同,不幸却是那么相似,这边本来就是个穷县,到了底下就只能用赤贫来形容了。
他们也算赶上了改革热潮,迎来过不少投资商。可惜开投资商们带来的只有少许的金钱,带走的却是这片大地积攒千年的财富。比起“投资商”这个名称,他们更像是蝗虫式的资源掠夺者,过境之后留下一片狼藉、寸草不生的荒野。
他们没有获得教育的机会,不知道资源的可贵,不管是矿产、植被还是人力,对他们来说都是随处可见又廉价无比的东西,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他们就能主动把它们统统出让。
这并不是一个村子两个村子的事情,而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整个华国的缩影。
濮满一路上都很沉默。他隐隐明白为什么袁宁的天分明明比他高那么多,现在却没有在设计这条路上走下去,反而选择从这种破落的穷县城起步。
晚上濮满借宿在袁宁家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对自己的未来有些迷茫。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追赶着袁宁的脚步,可是这一次他感觉这条路很漫长也很艰难,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追随下去。
濮满翻身下床,跑上楼去敲响袁宁的房门。
袁宁也还没睡,听到敲门声后一愣,说:“进来吧。”
濮满推开门走了进去,见袁宁还坐在书桌前看书,松了口气,坐到袁宁对面,认真地和袁宁说起困扰着自己的问题。
袁宁听了微讶,耐心地说:“其实不用想太远以后的事,只要做好眼前的事就好。”
濮满正要再说什么,突然听到喀拉一声,刚才他顺手带上的门被人从外面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