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沟游击队在收到这封电报之后,士气当然大受鼓舞。包括一些原本对红胡子最近的选择怀有不同意见的人,如副大队长吕强、中队长田富贵等,也理顺了思路,全心全意投入到了护送斯琴西去的准备工作中。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彭学文向上级发出同样的请示电报后,却迟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让张松龄觉得很是诧异,趁着到独立营协调双方下一步动作的机会,找到彭学文,低声数落道:“你不是一直跟我说,你们国民党做事务实灵活,不像**那边一样僵硬死板么?怎么人家红胡子那边的请示电报都批复回来好几天了,你们这里反而没有一点儿动静?”
“估计,估计上面最近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还没顾得上吧!”彭学文被数落得脸色微红,讪讪地替自己的上级部门找借口,“毕竟这件事,不仅仅是把斯琴送到傅作义将军手里那样简单。从傅作义将军的司令部五原到重庆,还隔着好几千里路呢!无论取道陕西绕行过去,还是要重庆那边直接派飞机接她,都要确保沿途万无一失!”
“倒也是!”张松龄点点头,勉强接受了彭学文的解释,“不过我建议你再发一封电报催催,免得拖延得太久,被小鬼子嗅出什么味道来!实在不行,我就跟周黑炭带着斯琴先走,反正等我们到达了五原那边,你的上级也应该有答复了!”
“先别急,你们再给我两天时间!”彭学文听了,赶紧摆手劝阻,“否则,你们即便得到了傅作义长官的支持,没有相应各单位配合,也很难顺利到达重庆!”
“这可是你说的,就两天!”张松龄犹豫了片刻,低声答应。据军分区发过来的消息,日本鬼子的报复部队,眼下已经开到了巴林右翼旗蒙古王爷的驻地。只是沿途遭遇了暴风雪,才没能直接扑到黑石寨的城墙下来。根据敌我双方的实力对比情况,周黑碳的独立营赶在日军大部队到达之前从黑石寨中主动撤离已经成了定局。如果不趁着现在送斯琴离开,待日寇大部队开到,对独立营展开疯狂报复,周黑碳手中就很难再派出人手来参与护送任务。没有周黑碳部这个新易帜的晋绥军第二百一十一旅独立营的参与,傅作义那边的接应工作,也难保不会打上一个折扣。
“两天就两天,我什么时候欺骗过你?!”彭学文挥了下手,不耐烦地回应,“你不要着急,让周黑子也别老盯着我这里!明天晚上,最迟后天上午,我一定会给你们俩一个准确答复!”
“那好,咱们就一言为定!”张松龄伸出手,于彭学文挥舞在半空的手掌碰了一下,转身离开。
起身将他送出了军营大门,彭学文转过头,脸上立刻浮现了一层阴云。恩师马汉三迟迟没有给自己这边回复,肯定不会是因为手头事情太多耽搁了。而是恩师的上级,甚至上级的上级,对此事有了不同意见。可上头反对的理由是什么呢?让重庆政府学着大清朝当年那样公开册立一名蒙古王爷,对抗战大局绝对有百利而无一害吧?难道军统局上层就没人意识到这一点?
要让彭学文承认,军统局上层那么多辛亥元老,那么留过洋的专家、博士、硕士,见识都不如红胡子这个大字识不了一箩筐的土八路,比让他直接去跳井都难。可既然能看到斯琴到访重庆对抗战大局有利,却依旧不给予必要的帮助和支持,就属于故意刁难,甚至因私废公了!每当想到这一层,彭学文心里头就堵得难受。仿佛被人在气管里头塞了一大团羊毛般,再不想办法发泄一下就会活活憋死!
然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发泄对象,上一场战斗中抓获的俘虏杀的杀,放的放,已经解决干净。眼下军营里头除了老余、大齐、小刘、小吴四人之外,就再没他的直辖部属。其他独立营的军官士兵们,虽然对他这个察北行政公署专员非常尊敬,却未必肯承受他的无名业火。弄不好双方翻了脸,反倒会把先前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威望和情分赔进去。
“大齐,走,咱们两个到校场上比划比划拳脚!”实在憋得厉害,彭学文只好找了一个自己并不擅长的领域,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正在军营里头无所事事的齐志强一听,立刻满口子答应。二人换了身衣服,就在校场上拉开了架势。不到五分钟功夫,彭学文就被摔了个眼冒金星,躺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我跟你练练,让彭专员先喘口气儿!”实在是看自家上司处境可怜,老余走上前,接下齐志强的拳脚。他们两个倒是棋逢对手,很快就在雪地上打成了两团白色的影子。
彭学文躺在地上喘了会儿粗气,心里的难受劲儿终于缓解了一些。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说道:“你们哥两个慢慢玩着!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办。”说罢,也不管老余和大齐两个反对还是赞成,转过身,蹒跚着离去。
“头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找上门来让我虐他!”见到彭学文离开,大齐也失去了跟老余继续纠缠的兴趣,收起拳脚,迟疑着问道。
“嗨!这几天心里不太好受呗!你也是,知道他拳脚功夫一般,下手也不轻点儿?”老余向彭学文的背影投去同情的一瞥,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数落。
“不好受?这么年青就做了副站长,他还有什么不好受的?”大齐的想法向来比较直接,皱了下眉头,低声追问。
“你以为上头真的是因为赏识他,才升了他的职?”老余的声音压得更低,隐隐地透出了几分无奈。
“不是赏识,难道还是讨厌啊?!那可好了,以后我专门找上头不高兴的事情做,升得比谁都快!”大齐听不出老余话中的意思,愣了愣,满脸困惑地反驳。
跟他这种只懂得杀人放火的家伙,实在没什么共同语言。心思细腻的老余耸耸肩,摇着头离开。只剩下大齐一个孤零零站在校场里,将地上的积雪踢得纷纷扬扬,仿佛天上的雪从来就没停止过,自初秋到严冬,无止无休,循环往复。
顶着一脑袋热汗和凉雪沫子回到房间内,彭学文静下心来,再度给自己的恩师马汉三发了一封电报。电文里,他虚心的承认自己年轻气盛,工作经验不足,做事难免有欠考虑之处。希望恩师能在百忙之中,给弟子一些专门指点。并且尽力帮自己查缺补漏,以免自己犯下更大的错误,辜负老恩师的培养和期待。
军统察绥分站站长,军统王牌特工马汉三接到电报之后,立刻就明白自己的得意弟子遇到了什么困难。认真考虑了一下之后,把彭学文的认错电报,傅作义这边对斯琴到来的欢迎态度,以及自己对此事的判断,一并发送给了军统局总部。这一下,军统局总部无法再耽搁了,很快,就越过一道道筛选,直接将几份电文送到了大管家,副主任秘书毛人凤面前。
毛人凤早就知道这件事,也非常清楚册封一个蒙古王爷给国民政府带来的国际影响。但由于此事还涉及到另外一些甩不掉的麻烦,所以才打算将其“冷处理”。如今看实在拖延不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抓起电话,向很少管理军统内部具体事务名义局长,军事委员会上将主任贺贵严请求指导。
“现在才想起跟我汇报这件事?我还以为你自己已经把它解决好了呢!”还没等他支支吾吾地说明自己的难处与想法,上将局长贺贵严就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过来,话里话外透着股子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