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2 / 2)

崔瑛尴尬地笑了笑,又不好说这东西在他那个时代可以称得上滥大街了,只好不言不语。

“老神仙也觉得德华本事不小吧,”张永德见气氛有些冷,连忙插话道,“我刚才正厚着脸皮为犬子延请他为师呢,老神仙不如替我儿作个见证?”

崔瑛更觉得尴尬,可惜满厅之中除了那个被叫“阿放”的年青道人有些不太服气外,其他人都是一幅正常、乐见其成的样子。

“就他这嘴上没毛的年岁也能给人当先生?可别误人子弟才好。”那年青道人低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张彬正好站在离那道士不远的地方,他又不像张枚是长子,学得长袖善舞,他更具武将家门的鲁莽之气。虽然之前被父亲强压着拜师还有些迷糊,但这会儿他脑子清楚了啊。崔瑛会的那些东西可比絮絮叨叨的《论语》《孝经》要好玩多了,他们的身份注定他们不能入朝当一个掌实权的文官,身子骨又让他们离武将也有一段距离,但这位小师父学的东西可不需要什么健壮的身体,也不会触犯皇帝的忌讳,简直是给他们兄弟俩规划的完美人生!

想明白中间关节的张彬当然不能容忍有人说他师父的坏话,他一把揪住那个年青道士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彬儿!”张永德意思意思地喝斥了一声,眼睛却往陈抟那边瞟。刚才那小道士的话他也听到了,心里也不是很痛快,只是顾及着这位是陈抟带来的徒弟,刚才装没听到罢了。

“小居士恕罪,”陈抟苦笑着站起来,唱诵一句“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这弟子叫种放,早年起就一直随贫道修行,同时还在华山附近教导蒙童,听说崔居士也曾教授蒙童,起了一较高下的心思,言语上便失了分寸。”他解释完便冷着脸冲种放一声轻喝:“还不道歉!”

那年青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显然不敢违背老师的意思,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个歉,却又挑衅道:“我为授蒙童,编《蒙书》十卷,不知居士所著何书?”

“未有新发,俱是拿师门所传传人。我自己所新作的大概就是拼音之法吧,以声母、韵母、韵尾、声调组成读音,令入学蒙童可在二旬左右的时间里学会拼读,可以自己阅读带有拼音的书。”崔瑛笑了笑,这师既然已经拜了,当老师的就得在徒弟面前拿出点真本事来,若一味的息事宁人怕这徒弟在一旁看了,就是面上服了,心里也是要堵了一口气的。

“崔氏拼音法也是小友所著?”陈抟惊喜道,“那拼音之法化繁为简,深得我道门玄宗的精髓,此次下山,贫道本也想寻访此人的,如今能遇上,也真是天佑。”

那年青道士显然也知道那拼音之法是什么,面上终于露出服气的神色来,更诚心地致歉道:“贫道方才失礼了,请居士恕罪。”

崔瑛笑着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场面话,将这事儿圆了过去。

“如此说来,老道也算遇到喜事了,”陈抟手指上掐了一掐道,“今日正宜入学,赶早不如赶巧,老道给做个见证可好?”

这就是要正式行拜师礼的意思了,崔瑛赶快就吕家的仆人去家里把他已经编纂好的格物书取来两卷,他虽然因着六安的产业手头很富裕,但还没学会玩古董玉石这些雅好,手头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好拿学生以后要用的教材当入学礼了。

趁着时间,张永德也叫仆人们将正堂布置一番,备下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和肉干六礼,让张家兄弟俩正式端茶拜师。

“这是我手写的两卷教材,也是我最近总结格物之学的成果,望你们用心学习,寻得大道,造福百姓。”崔瑛将两卷手写的教材交出去,还是很肉疼的,这两卷书融合了小学和初中的基础生物、化学、物理和地理学,崔瑛又没教过那种全科式综合课程,这和自己从头编一套校本教材没什么两样,实在是太麻烦了。

拜师礼结束,陈抟便礼貌地讨要了崔瑛的手卷来看,只看了两页便眼放精光,“小友学问精深,可愿与贫道前往华山对坐修道,贫道愿将锁鼻术、养生法倾囊相授。”

第80章 谁拐谁

崔瑛愣了一下,笑道:“修道之人讲究财侣法地宝,我这格物之学,后四样都不特别在乎,唯独这财的需求还挺高的,去华山,怕是没办法进行深入研究的。”

“什么研究竟是需要那么多财富?”陈抟好奇道,“贫道还有陛下赏赐的金银,有华山附近百姓的供奉,也算小有积蓄,应当能供应得上研究吧?”

崔瑛笑笑,将他带来的匣子打开,里面除了殿上用过的三棱镜、两个半圆球以及刚才在花园里用过的平面镜和玻璃杯外,还有很多镶了细铁柄的圆形玻璃片。

“这回来游园,本就是为了之前崇文殿里做的事儿辟谣的,所以带来的都是些光学相关小器物,其余一些实验的器械较大,携带不便,便都放在了控鹤军,那些大家伙对百姓民生更有用些。”崔瑛解释道。

“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在张枚解释过平面镜和玻璃杯的用法之后,陈抟拈起一枚圆形玻璃片问。

“这是凸透镜,”崔瑛看了一眼铁线上的标签,回答道:“用处挺多的,我本来是想拿它演示点火的。”

“这个东西,”陈抟稍微用力弹了弹玻璃片,“这琉璃硬是硬了,但应该不能像火石一样打出火花来吧?”

“不是打出火花,燧石打出火花是用摩擦生热的原理,凸透镜用的是聚集太阳光的原理,不一样。”崔瑛抬头看看天气,今天游园会开始的比较早,即使中间发生了许多事情,太阳现在还依然高高地悬在天空中,大晴天,没什么云彩。

崔瑛走出刚刚行完拜师礼的正堂,来到院子里,从深秋的树下拣了几片干透了的叶片,拿过凸透镜,蹲在地上,略微调整一下焦距,然后保持不动。

一旁的几个人只看见崔瑛随便从地上拣了几片树叶,然后将那个玻璃片上下移了移,玻璃下面有一个明显的光斑变得极小极亮,然后便是保持不动,不过几个呼吸,地上的那团树叶便冒起了青黑色的烟雾。

一个小厮非常有眼色地凑过来,趴在地上小心地吹上几口气,一阵青烟变成了一点火光。

“日、月、月精华吗?”陈抟惊讶极了,“小友会采集日月精华?”

“不,只是普通的聚光原理。”崔瑛非常心累的解释,不过谁让他在崇文殿里披了道家的皮呢,人家道士往这上面想也是正常的。

崔瑛对着他的手稿,好容易解释清楚了光是怎么回事,天色居然已经暗淡下来。

“今日时候不早了,贫道告辞,改日登门造访,希望能见到更多格物之学的成果。”陈抟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

崔瑛也顺势告辞,只告诉张家兄弟俩有空就去找他,学习一些基础的格物学知识。同时他也拜托张永德将这件事转告柴荣,看看哪些东西不能说出来。

“福生无量天尊,崔小友早,贫道今日又来打扰了。”从华山到汴梁的舟车劳顿还是非常累人的,陈抟毕竟是年过百岁的老人了,休息了几天才带着弟子们登门拜访崔瑛。

“仙长这边请,我的大部分格物之学的东西都被收到了控鹤军中,”收到柴荣口信,知道除了兵器之外的东西都可以给陈抟看的崔瑛大大方方地引着陈抟师徒到了控鹤军的驻地,“如今都是一些小道,还不值一提,不过我相信,好东西会越来越多的。”

如今的控鹤军驻地已经全部改建完成了,沿着一条笔直的水泥马路向前走,两侧都是基本一样的农家小院,这时的驻地非常安静,只有几个老人抓着大笤帚清扫地上的落叶,将它们堆成一堆,看样子是打算攒下来烧成肥料用的。

这个小村庄在靠近水流湍急处设了一个小磨坊,是崔瑛试手做的东西,这个磨坊不用畜力,而是用湍急的河水带动磨坊里的辗子,从而方便地为水稻小麦脱壳。这个大家伙是崔瑛有一天晚上在这农家小院里午休时,听着潺潺的水声,不知怎么梦到了沈从文《边城》里的情节,想起一个水力磨坊的制作难度不大,在汉唐时原有的水辗基础上稍加改动就行,有一个手艺精湛的匠人主持就够了。

崔瑛简单介绍了这东西的原理,陈抟一行人对它正赞不绝口的时候,一个妇人正好抱了一罐稻米进了来。

“哎,小教头怎么在这儿?”那妇人大大方方地招呼道,“也来辗米么?”

“来看看,”崔瑛笑着问,“这辗子好用么?”

“好用,好用!”那妇人笑道,“打建成起就没起过遇到大问题,咱们家天天舂米做饭,那饭烧得,香!”

“这是借水之力吧,这世间至柔之物也有如此力量,真是让人想象不到。”陈抟拈须笑赞道。

看完水辗继续往驻地村庄的里面走,没几步就听到有学童读《孝经》的声音。这座学堂设在村庄的中央,崔瑛没有借用祠堂,而是专门起了一座社学。

“仙长请坐。”崔瑛将人领到自己的办公室,冲了些六安瓜片递给陈抟和他的弟子们。

“这屋里,好像挺暖和的?”种放很感兴趣的四处看看,一会儿摸摸墙壁,一会儿碰碰地面,奇道:“怎么墙面和地面都是暖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