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节(1 / 2)

帝阙春 九斛珠 2566 字 13天前

“是她。武安侯府都被查封了,谁知道她还能住在东宫,真是走运。”宋澜眼底的不满一闪即逝。在谢珩跟前,她向来奉命行事,太子安排的事情做得一丝不苟,十分尽心,对待伽罗,也是按贵客的礼数侍奉。

可私心里,又哪会甘心?

能进东宫做女官,出身容貌都不差,既然安排了侍奉起居,多少都存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暗藏期盼。她的容貌算是上等,家世身份虽不及如今的姜琦显赫,却也是书香门第,数代清白,凭着容貌和圆融端庄的行事,想要挣个滕妾的身份,不算奢望。

谢珩冷情冷性,将她晾在一边,宋澜没资格恼。

可他将她派去伺候待罪之人,宋澜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作何感想?

姜琦大略能猜得她的心思,忽视了那酸溜溜的语气,道:“傅家阖府问罪,唯独她不受牵连,竟然还在东宫安稳度日,确实奇怪得很。表姐在东宫当差,熟知情形,太子殿下待她很好吧?”

“很好。”宋澜颔首。

“这就更奇怪了,不知是什么缘故。”姜琦喃喃。

先前在宫里碰见时,她就有意跟安乐公主探问内情。可安乐公主虽然见了傅伽罗就不顺眼,待她也格外热情亲近,这件事上却不肯透露详细,只拿话支吾过去。

而今见着宋澜,便想趁机探问。

宋澜却知道得不多。

“我也不知缘故。一个待罪之人,还是跟殿下有旧仇的,殿下却格外礼遇,确实奇怪。说起来,今日表妹邀请她同游,我都觉得诧异——宫里贵妃娘娘的意思我都有所耳闻,有意将表妹选入东宫。届时何等尊贵的身份?哪需同她客气。”

“姐姐的身份又何尝不是?贴身侍奉太子殿下的女官,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对着她,不也是要叫一声傅姑娘?”姜琦一笑,道:“既然是殿下看重的人,我待她客气,卖个好,总归是没错的。”

——譬如从前谢珩待她并无特殊之处,皇家要招揽示好,多是借乐安公主的手。今日谢珩却特地嘱咐宋澜好生陪伴,这些微态度折转,可未必仅仅是为了祖父和父亲的面子。

姜琦不想跟谢珩作对,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与日俱增的好感。

宋澜心中不服,口里却还是附和,道:“说得也是,除了公主殿下有恃无恐,谁没事会明目张胆的跟太子过不去呢?”

姜琦颔首,没探到内情,便不再纠缠,转而提起旁的事情。

☆、第34章 034

伽罗失了风筝, 并未放在心上,每日在南熏殿看书,专等外祖母到来。

谢珩来看她的次数愈来愈多, 偶尔碰上伽罗在专心逗弄阿白, 还会在旁负手瞧着。待伽罗察觉, 才拿长命锁或者外祖母的事做借口, 一本正经的同她说话。

夜色甚好的时候,还会带她出去走走,虽不说多少话,却很喜欢让她跟着。

伽罗也渐渐察觉了不同。

她并不傻, 从那回玉清池的事起,就已有所察觉。谢珩的数番施恩,那晚有意的解释,乃至踏足南熏殿的次数, 深夜有意的并肩散心,都在暗示一件事情。像是有火星在暗处渐渐露出苗头, 伽罗却不想看到它窜成火苗——那太危险。

何况谢珩藏得深,半点不往这方面提, 她当然只能将怀疑藏在心里。

于是尽量避开谢珩的目光, 如坐针毡地等待。

至八月初, 暑热渐渐消退, 外祖母才姗姗来迟。

听说外祖母即将抵京的消息, 伽罗连着三晚都高兴得睡不着, 到得初二清晨, 天没亮时就睁开眼睛,匆匆盥洗罢,用过早饭,便同岚姑在院里等。

太阳越升越高,伽罗亦渐渐沉不住气。

等待变得无比漫长,她从屋里挪到廊下,再挪到院中、门口。

日头高照,热得人汗水涔涔,岚姑好不容易劝得伽罗回屋歇了会儿,伽罗身上长了刺般坐不住,又跑到廊下,来回踱步。直到晌午时分,伽罗仿佛心有灵犀,快步出了院门,站在门外甬道上张望。

左右尽头是熟悉的树木殿宇,她张望了半天,猛然瞧见拐角处现出两道人影。

外祖母!

隔着远远的距离,伽罗一眼就认出了两名侍卫身后头发花白的身影。

数月来的思念与担忧堆积,她等不得片刻,拔腿便往那边跑过去。

渐渐近了,终于看清外祖母的脸,神情平和慈祥,只是带着疲惫。她显然是瘦了些,满头花白的头发盘坐髻,没了往常的首饰装点,显得气色破差。身上是秋香色的团花锦衣,手里不知是何时添了拐杖,更显老来体弱之态。

只是多年的尊贵气度使然,纵然是被囚犯般押送过来,却也走得平稳端正。

伽罗眼中的泪,霎时涌了出来。

她快步跑过去,唤了声“外祖母”,紧紧握住老人家的手。

祖孙二人久别重逢,伽罗眼中带笑,泪水却啪嗒啪嗒掉落不停。高老夫人姓谭,五十余岁的年纪,与伽罗同样带些微蓝色的双眼深邃湛亮,瞧见伽罗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的双手微颤,将伽罗眼角的眼泪擦拭,柔声道:“好容易见着,哭什么。瞧你,站在毒日头下,也不怕中了暑气。”

伽罗哽咽难言,只顾嗯嗯地点头,叫岚姑接了拐杖,同她一左一右的扶外祖母前行。

数十步外,谢珩立在松柏阴影下,肃容不语。

那边几名侍卫似乎作难,领头的往这边瞧过来请他示下,谢珩遂摇头。

侍卫得令,躬身行礼,从另一条路走了。

谢珩犹站在树影中,看祖孙二人渐渐走远,终于拐入南熏殿的朱红院门,再也不见。

自从京中重逢,他见她哭过数次,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回逼供时因畏惧而失态大哭,和得知傅良绍的消息时无声哭泣,满眼哀求。其余时候,尤其是在外人跟前,她都是竭力镇定,掩藏情绪,那回岳华带回傅良绍的消息时,她纵然憋得鼻头通红,也在极力克制眼泪。

却未料今日众目睽睽,她会泪落如雨。

原本打算问那高家老夫人的事,必定也问不成了。

谢珩站了片刻,转身自回嘉德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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