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妙娘皱起了眉头,她相信这丫头有分寸,不会将这种事嚷得人尽皆知,那就是那两位夫人所为了。
两人的到来让人群不自觉让开了一条道。
黄妙娘拉着茕娘走到了中心,菀娘一看到姐姐,眼中打转的泪水一下子就落了下来:“大姐……”
茕娘走过去,将她护在了身后。这一路上,那丫鬟已经把事件的前因后果都说明白了,菀娘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只是指责那两位夫人不该说茕娘坏话,倒是那两位夫人言辞过分许多,一口一个“没教养”“小妇养的”。
那两位夫人一个容长脸,面容刻薄,一个脸蛋富态,她的衣服下摆上还有一些泥土,也正是她不依不饶地拉着菀娘,一定要让她道歉。
那容长脸的夫人就是聂夫人,早先茕娘还未入宫时,跟着舅母杜氏来黄家时,本想将茕娘介绍给聂夫人的小儿子,却被她一顿喷了回去,直言茕娘这种商妇养出的姑娘配不上自己儿子。后来黄老夫人也就不大请她了,这一次她过来也是因为黄二姑娘的母亲与她是亲戚,加之又是黄二姑娘的及笄礼,这才邀请了她,万万不想她竟然又惹出了事情来。
茕娘是不知道聂夫人先前说的那些话,杜氏当时怕她多想,所以瞒了下来,但即便如此,茕娘也觉察出这聂夫人对自己的态度有些奇怪。
倒是那富态的夫人直接大喇喇道:“大侄女,你可得给我做主,我就听了几句闲话,这小丫头上来就不依不饶的,还把我推倒在了地上,我这腰啊,现在还在疼着!”
这富态夫人是黄妙娘隔房的堂婶,她出身乡野,为人粗鄙,又喜好说些闲话,若非有个好儿子,也是万万不可能上来黄家的门。
黄妙娘心中不悦,却按下了怒火,淡淡道:“堂婶的声音听着中气十足,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您若是不放心,妙娘替您去请个大夫来看看?”随即又转向聂夫人,“也不知聂夫人与堂婶说了些什么,让一个小姑娘替自己的姐姐打抱不平,倒变成了她跋扈蛮横起来?”
黄妙娘这话就是明晃晃的偏向了,就差直言说:若不是你们嘴贱,人家怎么会跟你们争执?
聂夫人的脸一下子变得铁青。她这个人为人古板,自小就以自己出身于书香世家为傲,最看不起的就是那些满口铜臭味的商人,当初她倒也不是对茕娘有意见,纯粹只是讨厌张氏罢了,只是不会说话,所以才惹来别人的嫌弃。而之后她回娘家,听自家哥哥颠倒黑白,说正是由于茕娘勾引皇帝,这才毁了蔺秀宜进宫的机会,她这才真正厌恶起茕娘来,觉得她果真不愧是商妇养出来的,一肚子心眼算计。
只是哪怕她心里这样想,嘴上也不能说,毕竟贺茕娘身份再如何低微,只要封后圣旨下来,她就是君,而她们往后都得要跪拜她。
聂夫人憋得难受,再加上院子里其他夫人都在聊茕娘进宫这事,就让她更加郁闷了,最后干脆一个人来园子里走走。这一走就碰到了黄家的堂婶,两人也是认识的,只是不太熟罢了,聂夫人也不大看得起她,只不过没人可说话,就跟黄堂婶说了起来,也不知怎的就扯到了茕娘身上。
黄堂婶原本就大字不识几个,平日里也没什么夫人与她往来,自然不知道内情,故而聂夫人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甚至还帮着她骂了几句。聂夫人虽然觉得她用词粗鄙,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但偏巧这些话让人听到了,且听到的人,一个是贺茕娘的妹妹,一个是黄妙娘的大丫鬟。
聂夫人知道瞒是瞒不住了,既然已经和贺茕娘交恶,不如干脆将话说明白,好歹占个高位:“我与黄夫人都是长辈,这丫头身为晚辈却对我们言语不敬,一个庶女都能如此张扬跋扈,又或者她是借了谁的势才如此呢?”
这话说的实在是用心险恶,菀娘气得浑身发抖,茕娘却仿佛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淡淡道:“做人的确是要尊老爱幼,但也要看看有的长辈是不是值得尊敬。”
“你!”聂夫人气了个倒仰,口不择言,“如此嚣张!难道贺家就是这般教女儿的?!”
茕娘还未说话,忽然听到人群之后响起一个尖利的声音:“未来皇后娘娘的家教如何,恐怕还轮不到这位夫人来管!”
众人皆是一惊,回过头才看到捧着圣旨一脸冷笑的鲁安道。
而此时,黄二夫人才接到消息匆匆赶来,一听见鲁安道的话,身子一软,差点就摔在地上。
现场针落可闻,黄堂婶已经傻了,“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而聂夫人一脸灰败,身体微微颤抖起来。
第五十四章
鲁安道一早就拿了封后的旨意去贺家宣旨, 才知道贺茕娘去了黄家给黄二姑娘贺生,换了其他人家, 必然是赶紧让下人将贺茕娘给找回来,可鲁安道却制止了,而是自己捧着圣旨亲自去了黄家。
谁知才到黄家,就见到了那莽撞的下人,说是出了事。鲁安道心里一惊,没等听完就匆匆跑到了后院,恰好听见了聂夫人大放厥词。
鲁安道噙着冷笑道:“聂夫人,大庭广众之下诋毁皇后娘娘, 不知是谁嚣张, 您这大不敬之罪又是仗了谁的势?”
聂夫人脸色惨白, 鲁安道将她先前那话原原本本扔在了她的脸上, 她却没有办法为自己辩驳半句。
蔺秀宜在人群中皱了皱眉, 这才走出来, 朝着茕娘与鲁安道福礼, 柔声道:“姑母年纪大了, 有些控制不住脾气,怒气一冲,偶尔会说些不那么好听的话,但她的心却是不坏的, 还望贺姑娘和鲁公公大人大量,不要与她计较。”
茕娘微微一笑道:“聂夫人素来有德荣兼备的名声,德容言功都是女子楷模, 哪里像是蔺姑娘你口中这口无遮拦的老妇?况且,此事并非我计较,而是聂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胡言污蔑我亲妹,我如何能袖手旁观,蔺姑娘也是女子,当知道名声对于女子的重要性吧?”
蔺秀宜咬了咬唇,楚楚可怜道:“纵是如此,她一个晚辈如此指责长辈也是不对啊,贺姑娘行事怎能如此偏颇?”
“那看起来蔺姑娘一直以来都误会我了,我从来就是这么偏颇的。”
蔺秀宜被茕娘那轻描淡写的态度给堵得哑口无言,原本还想着她顾忌名声,定然会忍气吞声,谁想到她如此混不吝。
茕娘堵完了她,又看向聂夫人:“聂夫人颠倒黑白,说我三妹跋扈,既如此,为了我三妹的名声,我也不得不将此事弄个明白,免得被人说是我弄虚作假,不如由聂夫人将先前与黄夫人所说的话再说一遍?”
聂夫人的脸涨得通红,嘴张了张却没说出口。
茕娘笑起来:“看来夫人也知道这些话不适合在人前再说一遍,既如此,还望夫人日后多造些口德,也算是为子孙后代积福。”
茕娘战斗力爆表,让原本要撸袖子帮忙的鲁安道毫无用武之地,见偃旗息鼓,他转头恭敬地看着贺茕娘:“贺姑娘,您早些回府接旨吧!”
鲁安道身为大内总管,平日里便是对待几位阁老也未曾有过如此谦恭的态度,所有人看茕娘的表情顿时就变了。看来眼前这位不仅只是皇后,还是一位深受帝宠的皇后,这两者的区别可就大了。
茕娘也谢鲁安道给她造势,便点点头,笑道:“那就回府吧,麻烦鲁公公了。”
“您请吧。”
人群让开了一道口子,鲁安道在旁边等着茕娘走过去,这事本就该了结了,谁知一直趴在地上发抖的黄堂婶却突然扑过来抱住茕娘的腿:“皇……皇后娘娘饶命啊!民妇不知道那贼婆娘安了这样的心,民妇冤枉啊!”
这样的变故简直惊呆了众人,毕竟在座的都是大家出身,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讲究的。茕娘也懵了一会,事实上她怼完聂夫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她也不打算再追究,怎么也没想到这黄堂婶会突然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黄堂婶见茕娘不说话,还当她不打算原谅自己,顿时怒从心头起,跳起来直接往一旁站着的聂夫人撞过去:“让你这毒妇不安好心!如此害我!看我不撕烂你这张臭嘴!”
黄堂婶本就出身乡野,虽说如今养尊处优,但那一把子力气还在,直接就将聂夫人这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夫人给打蒙了,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她在脸上挠了几爪子。
聂夫人疼得顿时就叫了出来,也不甘示弱,伸手就朝黄堂婶的头发抓去,谁知这战斗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从头至尾都在被压着打。
待到众人反应过来,仆从将黄堂婶拉开,这聂夫人已经形容凄惨令人目不忍视。黄堂婶仍旧不知足,还想要冲过去补几下,好险被几个及时赶来的健壮仆妇给隔开了。
眼前这一场闹剧完全出乎了茕娘的意料,更别提周遭那些夫人、千金,恐怕到了明天,这两位都要在燕京城中出了名。
黄二姑娘这场及笄礼因为这事也只能中断,茕娘请妙娘代为道歉,随后才神思不属地离开了黄家。
鲁安道宣了旨,才对茕娘道:“贺姑娘,您的身份从今儿起就不一样了,按照宫中规矩,您身边伺候的下人也该调教起来了,陛下特意选了两位嬷嬷和四名宫女给您使唤,如今已在门外候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