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华听她仍称呼徐氏为夫人,眼中便是一黯,心知这许多日子累积下来的恩怨已是不易消除。刚要说些什么,突地想起昨日之事。
便道,“大嫂嫂,昨日有一事。昨日巳时有一个陈姓的公子前来拜访,到了紫竹堂,说是与你有亲。那时我也在紫竹堂,在厅外听了一会儿。说是国子监祭酒陈大人的长公子……那位陈大人之事,母亲也略微知道些,便知这陈公子并未信口胡说。只是昨日你身子不好,母亲便让他择日再来。”
曲莲闻言便有些恍然,那国子监祭酒陈昇的长子,便是她姑母萧榕嫡出的长子陈澜。若说这世上与她还有血亲瓜葛的人,便是那陈澜陈泱兄妹二人了。
上元那日之后,她也曾着了丹青前去打听这兄妹二人。陈昇继室苛待这兄妹早已是京城之中不少人知晓的事情,那兄妹二人在陈府中的日子自是十分艰难。
丹青旁敲侧击的也问出些事情,那陈澜虽未考过童子试,却绝非酒囊饭袋,只是幼年没了母亲又无人管束底子薄了些。他自己也志不在此,悄声的与那位大理寺丞的幼子行起了商路。这些,便是他的父亲也不曾知晓。
如今他兄妹二人虽在陈府之中仍不受重视,却也不再因为钱财而窘迫。
曲莲想着这二人,心中便有了个主意。
☆、第125章探查踪迹
裴玉华在嘉和轩中只坐了一会,见染萃提了食盒来,便离了院子。
曲莲坐在炕上自窗棂处看着她走出院外,这才对正摆着早膳的染萃问道,“夫人那里可是有什么动静?”
染萃闻言愣了愣,道“大奶奶是指什么?夫人只在昨日遣了春莺姐姐来瞧了一眼,见您睡了,便没进来。”
曲莲听了,在心中摇了摇头。
如今丹青不在身边,却是有些不甚方便。她想了想,方对染萃道,“你且停一停,我有事吩咐你。”
染萃闻言,只得放下手中活计,认真听曲莲吩咐。
“你一会儿去紫竹堂找了芳菲,仔细问问从前日午时之后到现在,夫人做了些什么、去了那里、又见了些什么人说了什么话。点点滴滴,一丝不漏的回复给我。”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复又道,“还有便是紫竹堂里的丫头仆妇们,这两日可有人见过府外的人。”
染萃得了差事,心里虽不明白,却也没有多嘴,立时着了小丫头香川伺候曲莲用膳,自个儿便朝着紫竹堂去了。
见染萃出了内室,曲莲只端了放在面前的碧梗米粥,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染萃如今也晓得她晨间闻不得饭味儿,准备的也都是些气味寡淡的东西。
她一边喝着粥,心中却在反复思量这局中几人。
自二月下旬以来,裴邵竑连着去了徐府有四次之多,若是一两次还能说是为着万成琇之事,这许多次数,则是有更要紧的事情。
皇帝既然将击破汉王与天策卫的差事交给裴邵竑,同时放心的将大军交在他手上,必然与他交底了徐寿之事。那么他这几次去徐府,便是为了劝说徐寿投归皇帝。
曲莲想到这里,心下黯然——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她的身份,不知道他外祖父手上沾满了她亲人的鲜血。
她放下那青花小碗,转头看着窗外,将心中的黯然狠狠撇了出去。
院子中的那株海棠已经完全开败,繁茂的叶子长了出来,密密匝匝层层叠叠,显得愈加旺盛。
香川见她只用了小半碗碧梗粥,又愣愣的瞧着窗外,不禁有些担心,道,“大奶奶,如今虽已是仲春,但晨间风凉,奴婢还是去把窗子关上吧。”
曲莲回了神,瞧向她,只淡笑着点了点头。
又过了半个时辰,染萃便回了嘉禾轩。
香川年纪虽小,平日瞧着也木讷,此时倒有些眼色。迅速收拾好了炕桌,便提着食盒悄声的退出了内室。
“可问清楚了?”曲莲问道。
染萃虽面有忐忑,却仍是点了点头。行至曲莲身边低声道,“奴婢去了紫竹堂,不见芳菲,便问了小丫头,说是去了灶间。奴婢便去了灶间,果见她正受着一盅马蹄莲子汤。奴婢便将大奶奶吩咐的细细的问了她。”
曲莲点了点头,“可有人瞧见?”
染萃摇头,“奴婢去紫竹堂时,并未进院子,只问了院子里洒扫的小丫鬟,便直接去了灶间。因过了早膳的时候,灶上除了一个挑水的婆子也再无他人。”说到这里,见曲莲颔首,染萃心中稍安,便继续道,“芳菲说起,您进宫那日,夫人去了一趟徐府,是巳时动身,刚过未时便回了。除此之外,夫人并未见过府外旁人。”
果真去了徐府……曲莲想了想,便又问道,“那其他人呢?”
染萃便道,“紫竹堂里这几日有三人与外人见过面。一个是紫竹堂里的二等丫鬟秀兰,一个是李姨娘屋里的琳儿,再有一个便是春莺姐姐。”
曲莲立时便问道,“见的何人?”
“秀兰再过三个月就要放出去嫁人,昨日她娘来寻她要银子,说是给她打的头面还差银子。琳儿是见她兄弟,琳儿她老子是个药罐子,全家都指靠着琳儿的月钱过活,是以每月的这一日她弟弟都会来拿钱。春莺姐姐是见了她当家的,至于为了什么,芳菲也不好过问。”
曲莲闻言思忖片刻便点了点头,“方妈妈如今岁数大了,也不怎么管事。春莺倒成了紫竹堂的管事娘子,芳菲自是不能过问她的事情。”
说到这里,染萃突地“啊”了一声,又道,“大奶奶,还有件事。奴婢这两日心里乱着,这件事便忘了与您说起。您进宫那日,咱们院里那位林姨娘去了一趟听涛院。恰让奴婢撞见了。因着大奶奶不在府里,奴婢便问了两句。说是听涛院那位秋鹂姐姐要做夏裳,针线上又有些不利索,便请了林姨娘过去。”
这由头倒也勉强说得过去,只是这个日子口的,做什么夏裳。曲莲想了想,却有些理不出头绪。此时更为要紧的是那三人的行迹,曲莲便暂时将夏鸢之事放在脑后,想着如何能探寻一番与三人接触之人。
因失了丹青这个帮手,曲莲便有些为难,思忖片刻便对染萃道,“你去外院把松哥儿喊来,就说我有事寻他。也不用立刻就来,等他上完课再来。”
染萃听了低头应是,便出了内室。
染萃刚出了内室,香川便又进来了,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着一个霁红的药碗。
曲莲见她进来,便缓了面色招手叫她过来问了几句。见她垂着头一一作答,话虽不多却句句紧要。又想着这一年功夫冷眼瞧着,比起描彩那小丫头,倒是可靠多了。
如今嘉禾轩中也只染萃一个大丫头,自是不能事事都压在她身上。小丫头们,也该用起来了。
想到此处,曲莲便携了她的手,低声吩咐起来。
徐寿此人,城府极深、手段不穷。徐氏既已与他碰面,便不能不防。香川是个小丫头,便是长长出入嘉禾轩与紫竹堂也不会如染萃那般引人注意。曲莲将饮食交给了染萃,便着了香川作了这嘉禾轩的眼线。
如今日这般差事,便可交给她去做。
只是香川虽老实可靠却仍有些木讷,曲莲也不急躁一点一滴,细细的教她,两人在内室直说到了午膳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