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2 / 2)

牙郎 常叁思 3232 字 19天前

喝还是不喝?这倒不是一个问题,杨桢虽然阴魂不散,但甜豆浆是无辜的。

权诗诗出去的时间,足够下5、6碗粉了,权微本来以为她又到路上跟人侃大山去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她应该是请杨桢吃早饭去了,手里还提满了豆浆油条蒸汽包子,边走边让杨桢拿着,后者一直在推,她又不依不饶。

那画面看着非常友爱,权微下意识将纸杯捏成了一团,他不是吃醋,他是无端地有点不安,好像预感这个叫杨桢的人,一定会跟他们掰扯不清。

从这天起,一周总有个一两天,杨桢就会在菜场看见权微在当24孝好儿子,他只需要无差别地将货篮卸在权大姐的仓库门口,权微就会自己搬走。

他连一把手都懒得搭,因为本能地感觉到权微对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敌意,杨桢心说不要帮忙拉倒,然后冷眼看权微搞不清楚状况的将荠菜和茼蒿和在一起,被他妈骂成败事有余。

另一方面,他这阵子的工资基本都攒下来了,他有了点活动资金,就托市场里另一个大姐帮忙打听了一下摊位寻租,想在这里短租一个小摊子小试牛刀。

权微本来就是为了防他,怕高利贷找到这里来,他爸妈变成被殃及的小虾米。然后好的不灵坏的灵,高利贷没找来,市场里先出了个神经病。

砚山新闻:一男子在早市持刀疯狂追砍路人,致1人重伤1人轻伤(配图3张)。

第20章

这是杨桢当送菜小哥的最后一天。

菜场门口的“海内”两个大字已经掉光了漆,显出锈迹斑斑来,但杨桢抬头看见它,心里油然冒出了一种类似于立业的感觉,虽然目前还摊都没摆上,但这个字眼总是跟成家难分难解,让人希望倍增,杨桢刻意放纵自己膨胀了一下。

他暂时想成的家,不是娶妻生子的家,而是落地生根的家。因为苦屿城里的那个,或许已经由于失去主人而土崩瓦解了。

杨桢坐在减速的货车里,心想海内真是个好名字,存知己。

摊位他已经盘下来了,不过碍于手头的资金有限,他只租了一个季度。

其实一般的租期都是以年为单位,但帮他打听的大姐是菜市场的老人,无偿替他做了担保,承诺下一季度要是交不上租金,也不会玩摊位空置下来。

一道贩菜的老板不是很想放杨桢走,单独请他吃了顿饭,问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

杨桢没法说实话,一个能欠下高利贷跑路的人,谁知道了都会觉得他人品堪忧,他不得不睁着眼睛撒谎,说之前伤到了头,为了治疗借了巨款,只是打工的话这辈子都还不上。

杨桢这个人,跟他说什么都抿嘴笑,几乎没请过假,干重活从不往后躲,风里雨里连鬼天气都听不到他骂一句,脾气平和得很,到哪儿应该都招人喜欢。

可老板也不能拦着别人还重债,他们平头老百姓,心思单纯,债再少也觉得压身,他问到杨桢接下来的打算,那位才主动倒了杯酒,端起来请他多关照。

老板一听他要去给自己那些牌友当邻居,登时惊呆了,他们走大运量运输的人,觉得菜市场那点斤斤两两的买卖都不够塞牙缝,他劝杨桢再考虑考虑,杨桢打了个太极,说要是经营不善,还得回头请老板赏口饭。

老板看他态度坚决,也没再反复地劝,采销员一抓一大把,杨桢虽然好用,但心不在这里那干活也就很糙了,而且反正天天往海内跑,多他十几、几十斤不多。

没有在牌桌上传不出去的八卦,权诗诗的麻将群里基本都知道杨桢要来抢生意了,不过她们的新鲜劲儿比危机感大。

就像新闻里报道的那些名牌大学生回家卖包子、卖水果的噱头一样,年纪轻轻的小伙小姑娘,做出名堂那是一个赞,要是做不出名堂,那就是没追求、没出息。

大家都不是很能理解,杨桢脑子灵光算数溜、字儿也写得好,看着像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这种孩子不去吹空调当白领,怎么跑来卖菜了?

帮杨桢担保的大姐将他伤了头欠债的事一说,作为父母辈的人纷纷都觉得他可怜,在同龄人买房买车生小孩的年纪一个人还债,合该关照他。

于是杨桢的仓库在大家的帮助下也找到了,借了卖冷冻类食品家的一个小角落,老大哥象征性地收了他几百块钱……的年租。

这让杨桢觉得感动,不管是中原还是这里,好心人遍地都是,所以尽管他死在算计之下,仍然觉得河山秀美。

可恨的人是那些少数,专注地恨他们不要原谅,但也不要错觉全世界都是恶人,世间最多的还是平实善良的普通人,对他们要像他们对你一样。

下了货车之后,杨桢像往常一样开始卸货,有人打趣地说了句“杨老板亲自来给我卸货,真是不敢当”,后来的摊子就都开始这么叫他,没什么恶意,纯粹是瞎起哄。

杨桢笑得直摆手,直到权大姐的仓库门口才收起笑脸,跟权微表情寡淡地做了个交接。

截止到这一刻为止,这天的走向似乎都挺美好。

——

权微视奸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早晨,杨桢看着老老实实,没出什么幺蛾子,习惯和平静使得他放低了警戒。

也许是杨桢的亲戚背后帮他扛了,也许是放他贷的队伍不够有背景和杀气,不管是怎样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他那对爹妈平时看着对他关怀备至、叮东嘱西的,其实都不太经得起风浪。他们如今过成这样不容易,权微不想任何人来打破平衡。

他长这么大,活得特别自我,说自私也不为过,还真没这么注意力集中地盯过一个人,但盯和关注都是用眼睛在看,权微每天看着杨桢在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即使初衷像防贼,会主观地扭曲对方的很多行为,但日久见人心,一个人性格里最深的东西,终归会露出冰山一角。

好像除了他,杨桢在这市场里老少通吃,杨桢来得时间跟自己没法比,可市场里的人对他却比自己热情。

杨桢的话可多可少,分人,他跟那些大哥大姐们能从货车上聊进仓库里,跟他却总是模式化的那几句,权微破天荒地感受到了一种歧视,好在他并不是很在意。

杨桢应该也有点洁癖,每次割开的包装绳、塑料膜,都会用手一抄全部收走,装早餐的塑料袋也都团成一坨塞裤兜里带走了。权微对孙少宁的邋遢深恶痛绝,因此杨桢这个习惯他给好评。

而且权微几乎没怎么看过他玩手机,赌球要么去现场,杨桢现在没条件,要么就在手机上下庄,那他也不玩手机,看样子像是认真在重新做人。

但权微比谁都明白,一个人的本性就像小溪里的鹅卵石,要用痛苦的水流经年累月地磨洗,那些恶性的棱角才能消掉。

这才几个月,杨桢除非是个自制力超强的铁人,否则崩谈什么改过自新,但他要真有那种克制力,也就不会有什么赌瘾了,因此对于这个人,权微仍然抱着一种迷之矛盾。

有时会觉得杨桢这人还可以,意识层面又将他当成了一个危险的不定时炸弹。

杨桢每天在菜场停留的时间不长,权微跟他接触的时间更短,两人不太说话,心照不宣地维持着一种“今天也要对你爱理不理”的双向冷漠。

权微前天刚去过菜场,本来打算这星期都不过去了。

可他早起形成了生物钟,5点缺十多分自然醒了,权微在床上摊了一会儿,睡意一点没有临幸的意思,这么早他也没地儿可跑,权微翻起来套上衣服,还是来了菜市场。

斜对面的摊位空置几天了,权微听他妈碎碎念,知道杨桢马上开张,这消息让他有点头疼。

杨桢当个送菜的,每天在这儿也就待1个多小时,一旦他变成小贩,作息跟他父母就差不多同步了,权微不可能一个星期在这儿守3、4个大半天,最好的结果是杨桢走,但别人根本没招惹他,他也没借口撵人走,那么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自己家里人留个心眼,别跟杨桢太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