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纵面上一片沉静,未答此话,眸光微抬,朝远处黔城城楼上看去!
嬴策紧攥着长弓的手青筋毕露,目光微狭的落在嬴纵的身上,隔得这样远,他甚至看不清嬴纵的面孔,可他心底却又清楚的知道嬴纵此刻会有怎样的表情会说什么样的话,他知道嬴纵正在看着他,那目光是默然的,是深不可测又夹带着迫人之力的,这让他觉得如芒在背满是不安,而城楼之下卫城已被自己人救回,忠勇军落了败。
“秦王亲至,我们又落败,今日并不适合对战,王爷,收兵回城吧!”
周勇的话响起,嬴策却忽的冷笑了一声,“战!”
沉厉的一字不容置疑,周勇蓦地皱了眉,“王爷,莫要意气用事!”
“传令下去!全军出动!若得胜,人人重赏!”
嬴策的话极快的在城楼之上传开,黔城之内嬴策才是正主儿,即便周勇想阻止也没有法子,周勇只得叹了一声不再多言,传令兵极快的传令出城,底下卫城虽然伤了,却还有执令旗的副将,军号声响,令旗挥动之间忠勇军已摆开阵势朝天狼军围了过来!
见状天狼军齐整整一肃,宁天流见嬴纵在此便等他下令,却不想嬴纵却只是将目光从城楼之上收回便调转了马头,“你是主将,不必问我!”
宁天流闻声点了点头,扫了一眼对面忠勇军的阵型便下了令,天狼军此番皆是骑兵,贵在速度,令旗挥动之间,天狼军已成偃月阵形排布开来,宁天流退至中军,回头一看,嬴纵已退出了天狼军阵外,只若一个局外人一般的看这一场战事,再一抬头,站在那黔城城楼之上的嬴策似乎也是一样姿态,宁天流心中微叹,定神指挥起来。
忠勇军派出城外的也不过三万人,人数相当之下,天狼军优势大显,再加上忠勇军本就临战经验极少,又哪里是天狼军的对手,城楼之上,周勇看着越来越多的伤亡气急不已,“王爷,收兵吧,再这样下去无非是白白损耗了人马,留着下次还有重用!”
嬴策居高临下的看着城下的战场,末了,却只是看着那极远之地的一道身影,良久之后,他才浅吸口气点了点头,“收兵,回城。”
话音落下,他竟是第一个转身下了城楼!
传令兵急急去传令,不多时鸣金声响,黔城之外血腥沙尘一片,听到这收兵之令忠勇军们快速撤腿,黔城城门大开,看着潮水般退去的忠勇军宁天流并未让天狼军狠追,这一场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厮杀让忠勇军损失近万,而天狼军的损失不到千人,站在最外围的嬴纵见收兵之令响起方才调转马头朝军营的方向去,身后的宁天流还在整军,一回头便只看到嬴纵独身一人的背影,宁天流眉头微微一皱,只加快了整军的速度!
待宁天流御马追上去的时候嬴纵面上果然是一片沉色,宁天流凝眸一瞬,“煜王没有讲和的打算,他亦再不是往常的煜王,眼下忠勇军还忠于他,可若我们围城三月,保准连忠勇军自己的人都要叛逃,届时破城不费吹灰之力。”
嬴纵微微抬眸,“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北魏或许在这一月之内就会掀起战事,比起北魏,忠勇军并不算什么,是以更要速战速决才可。”
宁天流有些疑惑,“你何以如此确定北魏就一定会对大秦起兵?”
嬴纵沉吟一瞬,“在北魏之时,我们被人陷害,拓跋昀以为是我和阿姀害死了魏帝,明面上虽然未说,可他早就对我们动了杀心,早前北魏便欲谋秦,更何况现在?”
宁天流更为不解了,“拓跋昀怎么会这样想?”
“是有人陷害。”
嬴纵语声沉沉,宁天流一愕,“陷害?!”
嬴纵点了点头,“此事说来话长,我和阿姀亦未曾弄清楚事情真相,唯有回了君临之后再说,十日之内,要解决黔城之事。”
宁天流眼底闪过两分深思,这才点点头。
嬴纵便回头看了身后的天狼军一眼,“此战大胜,当记你首功!”
宁天流闻言苦笑一下,“若非是你一箭救我,主帅都要命断城下,哪里来的大胜?”
嬴纵看了宁天流一眼,“我能救你,自然也能为你记功!”
宁天流皱眉还要再言,嬴纵却忽然挥鞭加快了马速,宁天流只好收回了要出口的话,跟在嬴纵身后朝大营的方向而去,疾驰小半个时辰,忽见不远处模模糊糊几道身影,宁天流还疑惑是谁,便见其中一人朝他们这方疾驰而来,宁天流弯了弯唇,已知来人身份!
沈苏姀远远看到两个模糊影子的时候就认出了嬴纵,马鞭一挥,当即朝嬴纵迎去,绝影脚程极快,不多时便到了嬴纵二人眼前,眸光从嬴纵身上扫过,又看了看宁天流方才微松了口气,“必定是大胜了,算起来比我想的还要快一些。”
此刻太阳还未落山,初夏的太阳有些晒人,嬴纵便驻马在沈苏姀身前眉头一皱,“怎么出营了,这样热的天气,当心中了暑气。”
沈苏姀唇角一动还未说话,在她后面跟上来的容飒便道,“王爷一走王妃就坐不住了,没等一会儿就要出来,王妃已在此等了快一个时辰。”
沈苏姀便皱眉扫了容飒一眼,嬴纵闻言只觉心疼,“快快回营!”
沈苏姀一笑,“我哪里就有那么娇弱了……”
宁天流在旁摇头,“快回吧,当真中了暑你便要后悔。”
沈苏姀便调转了马头,刚走出几步又回头问宁天流,“可见着煜王了?”
宁天流似乎也知道沈苏姀的担心,便与她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沈苏姀便也不再多问,只马鞭一回当先驰出,嬴纵紧跟其后,宁天流和容飒坠在最末,又疾驰小半个时辰之后便入了营门,早有带着捷报的传令兵回了大营,见几位主子当先归来满营的士兵都欢呼起来,宁天流留在外头迎大军入营,沈苏姀和嬴纵回了中军大帐!
“往后你要乖乖在营中,若你不听话,我便罚香词。”
甫一入帐,嬴纵便落下这么句话,沈苏姀听得一阵苦笑,旁边的香词默不作声的垂眸退了出去,沈苏姀摇头一叹,“我身子好好的,怎就不能出去了?”
沈苏姀说着,一边去拧了帕子来为嬴纵净手,他虽未参战,身上也染了血气沙尘,沈苏姀为他拍衣襟上的灰尘,刚拍了一下已被他揽入了怀中,嬴纵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阿姀,我知道你的心结,若是可以,我只愿你此生再不入战场。”
沈苏姀闻言便暗了暗眸,一边为他打理衣裳一边道,“这不可能,若北魏出兵,你必定要亲征,你要亲征,我自然会跟着你。”
嬴纵眸色便柔软下来,抚了抚她的发顶,“所以你才要听我的话坐镇军中。”
嬴纵在这一点上很是执拗,沈苏姀有些懊恼,叹了口气服软,“我听你的便是。”
嬴纵这才全然松活下来,双手排开任她为自己捯饬,待沈苏姀放下帕子重新走过来,他便将她好好地搂在了怀中,沈苏姀双手环住他的腰,“今日见到煜王了?”
“他未参战,只远远瞧见了一眼。”
微微一顿,嬴纵再补一句,“他欲杀了天流。”
沈苏姀暗了暗眸色,“他已无退路,自然要动杀心。”
说着话,沈苏姀又从他怀中退出半分,“若他在给你下战帖,你不准去!”
嬴纵闻言苦笑摇头,“这命令太过霸道……”
沈苏姀紧盯着他,“我很不安。”
嬴纵闻言便狠不下心来拒绝,只一叹,“总之不会让你年纪轻轻就守寡。”